那个年代,沙洪浜房管所在区局系统是有名的“老大难”(当年流行语),领导更换像“走马灯”, “工宣队”甚至也进驻过。大光师傅不受影响,只管把饭菜烧好。尽管各位领导的脾气性格各有不同,但多数领导对大光师傅是肯定的。
“对不起,去财务买菜票来销账”
大光是何等人物?虽然没有阅人无数,但也见过风云。平时,他小心谨慎、低调行事,哪会被踩住“尾巴”、抓住“小辫子”?
话说当年大光师傅去“大菜场”团购,每天都开具发票,回来后有搭档清点货物,发票交财务。现金不经手,哪里有问题呀。问题也有,就是逢到单位职工家里办事,譬如婚宴“办酒水”(当年流行在家里办,只要条件许可),或者职工家里翻造房子大家去帮忙,要吃“务工饭”,提供购买某些伙食品的便利(如果一本正经不提供,也太不近人情吧)。但是桥管桥、路管路,东西拿来了,对不起,去财务买菜票来销账,现金不收。
职工家庭“办酒水”或者翻造房子,大光师傅还亲自上门掌勺,起锅烹调,厨房和厅堂回荡着粗犷的嗓音、爽朗的笑声。
凭单位介绍信卖出废铰链
食堂每天烧的柴禾,来自各管养段和小修基地回收来的废旧木料门窗等,可以说是“不愁没柴烧”。而锈在门窗上的铰链插销风钩等小五金,在灶膛里烧后混在炉灰里,本来是作为垃圾处理的。因为每周可回收一箩筐,大光师傅觉得很可惜。如果把这些小五金从炉灰里扒出来,作为废铁去曹杨路废品回收站卖掉,废物利用,不是蛮好吗?说来有趣,当年卖出这类废铁,还需要凭单位介绍信,否则会被怀疑“来路不明”。于是,大光师傅每周都要去领导处开具介绍信,卖出废铁取回钱(有发票)进财务报账。
后来领导发话了:“这些都是废物利用、账外结余,食堂保留,专人负责,到时候买些搪瓷碗、搪瓷杯之类的东西发给职工作为福利。只要钞票不进私人口袋,应该没有问题。介绍信也不用开了,我去跟废品站说一声。”
在食堂搭伙的每一位职工,领取到大光师傅派发的搪瓷碗、搪瓷杯,乐开了怀,笑开了嘴。
“此处不留人,自有留人处”
后来,对他信任的领导走了,原来从修建公司食堂要他来沙洪浜的老领导早已走了,大光师傅知道:他也该走了。
大光师傅到了另一家房管所。那家房管所让他把饭菜烧好、让职工吃饱吃好。为增强职工凝聚力、提高职工劳动积极性,单位领导思想很开放,搞起了“职工聚餐制”(不定期):每周一三五或者二四六,把分散在各管养段和中小修基地辛苦工作的职工,轮流叫到所里“吃一頓”,每位职工象征性地交五毛钱菜票。大光师傅大显身手,圆台面两到三桌,热炒、冷盆、大菜都有,职工们共享美味佳肴。
沙洪浜呢?少了大光师傅,也少了一份舌尖上曾有过的味道……
人物小传
大光师傅,1931年12月生。1943年从高邮到上海,过继给大伯当儿子。大伯在中山北路曹杨路口开老虎灶(带茶馆与盆汤)。大光曾摆过茶摊、养过猪、砍过柴禾。1950年前后,生意兴隆,以茶馆为主业(取名“永兴茶馆”),兼营老虎灶和盆汤浴。到了1953年,已有雇工三人、临时工两人,协助继父担当店务,当选过“乡人民代表”。
■ 1953年12月《上海市人口调查登记表》
1957年前后,大光师傅接任店主,永兴茶馆“公私合营”划归区饮食服务公司。大光师傅每月定工资70元(在当年是高工资),并作为私方代表,在曹杨商店与公方代表一起办公。后调往武宁路一条街参加筹建工作。1960年秋参加“崇明大围垦”。回来后进普陀区房地局修建公司食堂工作。
1958年中山北路拓宽,永兴茶馆及私产拆除,大光师傅全家安置到金沙新村(刚建造好)三套房屋,并得到拆迁补偿款人民币1000元(当年时值)。前两年金沙新村又动迁,大光师傅全家又得到补偿安置,居住条件大为改善,生活质量大大提高。
■ 1957年春,大光师傅全家与继父等合影,后排右一为大光师傅
茶馆逸闻
原中山北路2973号-2975号“永兴茶馆”,是东至朱家湾、西至华东师大、南至三官堂桥、北至真如,方圆范围规模最大的“第一家”(部分房屋二层楼)。当年去真如镇卖菜的农户,以及在附近工厂工作的工人,路过这儿都要来喝口茶,或者洗个澡。“海上闻人”顾竹轩,也曾来茶馆小坐“吃讲茶”,仲裁过“拆违”纠纷。
现在中山北路曹杨路十字路口的西侧,其内环高架桥下双T型的支架处,曾是“永兴茶馆”(老虎灶带盆汤)的所在地。当年曾被称为“老虎灶小开”的大光师傅,感慨祖国建设日新月异、改革开放城乡巨变……
“垒起七星灶,铜壶煮三江,摆开八仙桌,招待十六方。”老式半导体收音机里,传来了阿庆嫂那熟悉的唱腔,大光师傅闭目养神、安度晚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