莱阳年俗: 窗 画儿
文 / 刘 卿
老妈现在住的房子是1978年盖的。那时的房子基本上只有腰线砖以下是石头砌的,腰线砖以上就用泥土脱的墼堆砌的。这样的房子墙面有四十多厘米厚,厚厚的土墙中间按上玻璃木头窗,里外还都有二十多厘米的空间呢,宽宽的窗台上抹层水泥,放着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。而窗的两侧和上面则每年赶在过年前买来那种一式三张的年画贴上,我们管它叫“窗旁、窗兜”。
“窗旁”就像对联的上下联,而“窗兜”就像是对联的横批。“窗旁”平平整整地糊在墙上,而“窗兜”是只糊两个边,让画的中间向下兜着。
我打小就喜欢看“窗旁、窗兜”,我记忆中最早的窗旁,窗兜是老屋的,画着稻子啊,麦子啊什么的,我让哥哥念上面的字给我听,哥哥便大声大气地念道:工业学大庆,农业学大寨。然后又告诉我窗兜上面的字是“以粮为纲”。我问哥什么是“纲”,哥哥支吾老长时间,说:“钢就是铁,铁片子,你知道了吧?”“粮怎么会是铁?”我就更不明白了,追着哥哥问,哥哥便不理我了。这让我一直纳闷了好长时间。所以记忆最深。
再后来 ,搬进了新房,窗旁,窗兜又有了变化。大多色彩缤纷,浓艳,充满喜庆,也不再有那种政治口号了。画面有龙腾祥云,凤飞九天的,有鲜艳的牡丹花开富贵,俊俏的喜鹊登梅报喜的,有金童玉女手执大红灯笼立中间的,也有长寿老人托着仙桃的,至于珍珠玛瑙,元宝如意则多的仿佛要流出来,在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所有的美好寓意和期望。这样的“窗旁、窗兜”一贴,泥墙便霎时光亮了起来,过年的喜庆氛围也就在小小的窗旁窗兜里弥漫升腾开来了。
有一年,我好不容易有了几毛压岁钱,珍惜的啊,装袄兜兜里,怕弄丢了,放家里吧,又感觉找不到合适的地,总怕被哥哥姐姐他们打上眼,弄去花了。担惊受怕了好些天,一日突然发现“窗兜”里是个好地方,于是踩着炕上的被,踮起脚才把压岁钱藏进“窗兜”。
后来哥哥他们把自己的压岁钱换成了小人书,或者糖果什么的后,想诓出我的压岁钱,可就愣是找不到。哥哥吓唬我:“三,你的压岁钱呢,都大半年了,别藏了,小心被老鼠拖去了。”大姐也逗我:“说不定三自己都忘了呢。”听他们一说,我心里也害怕着呢,因为只从藏进“窗兜”里,我真的再没看看。于是我便偷偷瞄窗兜,结果我的眼神出卖了我,哥哥站起来,伸手往“窗兜”里一掏,我苦心藏了大半年的压岁钱便露了身。于是他们连哄带骗帮我把钱花了。过后,回过神来,气得我一个劲嘟囔“俺再也不藏窗兜里了,一点不安全。”“那你就藏老鼠洞里。”他们得了便宜还笑话我。
不过后来,我冷不丁发现妈妈也把钱藏到了“窗兜”里,但我是个好孩子,是绝对绝对不会动歪心眼的。
再后来,哥哥又盖了更新的房,一色的红砖到顶,宽敞明亮的大玻璃窗,住了些年,又改上铝合金玻璃窗,窗里面包上窗框,再也没人贴窗旁,窗兜了。但是一直到2000年前,如果在乡村的过年集市上,好好寻摸着,还能买到这特殊的“年画”。再后来,老屋越来越少,年轻人都住上了新房,窗兜,窗旁便买不到了,所以,妈妈家的窗旁窗兜便一直没法换新。老妈常常过年时,便念叨着让我留心买,我也一直留心,想让妈妈的老屋更亮堂一些,但……
和窗旁窗兜一起流失的还有很多东西,像浓得化不开的年味,大红大绿的年画,父母的健壮,我们的纯真……再也找不到了……
【作者简介:刘卿,莱阳人,文学爱好者,笔随心动,有感而发,先后在胶东文学、烟台晚报、今晨六点、网络发表原创文学作品一百六十多篇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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